如今的城市里高楼林立,一座座水泥墩儿占据了很大空间,虽然居住条件得到了改善,但邻里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像住平房时那么融洽,互相来往串门的也不多了,人们各自为政,沉浸在自己的小天地里。
住在一座33层的高楼里,每家每户的门都闭的严严的,电梯里偶尔遇到熟悉一点儿的人,互相寒暄几句。
但人是需要交往的,冷冰冰的邻里关系使人窒息。在高楼上住的这十几年中,也有对眼的,对脾气的,成了新的熟人。虽然不互相串门,但在某个固定时间,大家会不约而同地在院儿里出现,为了说说话,聊聊天,吸吸外面的新鲜空气,其实也没有什么正经事儿聊,都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,主要是散散心,消磨消磨时间。
刚搬来这个小区时我一个人也不认识,只有同一楼层的装修房子时有些交集。有一天,我坐在院子里的凉亭下乘凉,一个妇女向我走过来,她身材微胖,肤色有点黑,她先朝我笑了笑,然后说:“你是不是在裕西公园跳过民族舞啊?”。我很惊讶,这个人我从来没见过。我说:“是啊,我原来每天早晨都去裕西公园跳舞,那时我在龙泉花园住,离公园不远,你怎么知道我的?”。她说:“我姓李,在地质局宿舍住,就在公园旁边,我们在一个舞群里跳舞呢。”。
当时我参加的那个舞群有三四十人,我都不认识,只知道领舞的老师姓王,对她也没什么印象。她接着说:“我早就关注过你,你跳舞姿势舒展,人群中一看就知道有基础,所以我就记住你了。你看巧不巧,现在我们又搬到一个小区了。”。我说:“真是啊,太巧了。”。自此以后,我在这里就有了第一个熟人。
她这个人很善交际,跟人自来熟,每天早上约几个人去早市,下午在院子里阴凉处坐坐,我有时也掐着点儿下楼去,和她聊聊天。
她和我岁数一般大,但她的小孙女还小,因为她儿子是二婚,四十多才有了孩子,刚6岁,上小学一年级。小孙女长得很可爱,水汪汪的大眼睛透着灵气,嘴角微微向上自来笑,头上梳着两个牛角辫,扎着粉红色的蝴蝶结,聪明伶俐,又特别听话,有礼貌,挺招人喜欢的。女人们在一起话题无非就是孩子、孙子,她也不例外,和我说了很多关于小孙女的事儿,我觉得很有趣儿。
她说:那天早上她去儿子家,给孩子换衣服,孩子问穿哪件?是穿“村姑”那件吗?她愣了一下,什么“村姑”?半天才缓过味儿来。原来“村姑”是指她在早市给孩子买的一件纯棉的秋衣,粉红色的,她觉得好看就给孙女买了。孩子妈妈买的衣服都是灰白蓝黑,价格昂贵,自认为质量好,洋气。儿媳妇私底下跟孩子说奶奶买的衣服像村姑穿的,童言无忌,孩子说漏嘴了。
她听了以后气得七窍生烟,我买的衣服又柔软又好看还舒服,怎么成了“村姑”了?她说从那以后,她再也不给孙女买衣服了,花了钱还不落好,被贬为“村姑”,你说让人生气不?一个小闺女,成天穿的那么素气,一点儿都不喜庆,但儿媳妇觉得好看,不管了,愿意穿什么穿什么,不生那个闲气。
我也觉得她儿媳妇有点过分,再怎么也不能这样和孩子说婆婆买的东西,但也说明了老年人和年轻人之间审美有代沟。
有一次,她摔了一跤,把腰扭着了,又有腰椎间盘突出的老毛病,疼的躺在床上不能动,小孙女来了几次,看到奶奶总是躺在床上,就问:奶奶,你怎么老躺着呀?她说:我老了呗。小孙女刚上一年级,就要求背颂五十首唐诗,还有很多作业,课外班,每天很累,看见奶奶躺着什么都不干,就说:“奶奶,老了真好,我真羡慕你,不用背诗,也不用写作业,天天什么都不用干。”。接着又双手合十,煞有介事地说:“阿弥陀佛,老天爷,快点儿让我变老吧,老了就可以享福了!”。她看着小孙女天真无邪虔诚的样子,哭笑不得,这么小的年纪能说出这样的话来,也不知孩子是怎么想出来的。我在旁边听着也忍不住笑出声来。
我感叹孩子的天真烂漫、奇思异想,也惊讶6岁的小姑娘思想竟这么复杂,现在的孩子成熟的有点太早了吧。“花有重开日,人无再少年”。谁不想青春年少,哪有盼望自己变老的?小孙女的话间接地说明了现在的教育制度的不合理,老师为了出成绩布置作业繁重,家长互相攀比,望子成龙,望女成凤,生怕孩子输在起跑线上,压力层层传导最终落到孩子身上,从小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,孩子享受不到童年的轻松快乐,也难怪小孙女会羡慕奶奶。
想起我们小时候,一年级时只上半天课,其他时间都在玩儿,特别轻松,现在和那会儿没法儿比。
“人生如登山”,山高路远,一路上有艰辛,也有美景,起起落落,跌跌撞撞,这几十年的酸甜苦辣实在不易。老了以后的病痛折磨,远不是躺在床上那么轻松。“白天不懂夜的黑”,小孙女涉世太浅,只看到奶奶躺在床上的清闲,不知道奶奶这一生是怎么过来的,也体会不到老了以后的难处,懵懵懂懂的童言稚语让人笑到肚子疼。
常言说:远亲不如近邻。邻里之间还有这么有意思的对话,让我感觉高楼里不仅只有冷漠,只要你愿意敞开心扉,真诚待人,去寻找温暖,那一米阳光就会洒落在你身上。一个人能有几个和睦相处的好邻居,也是我们生活中的一种福气。【文/黄凌云】